第52章 过年(1/ 2)
我个头长得小,除了被人轻视和欺负之外,还有另外一个缺点,就是容易让人误以为有心眼儿。
特别是张京山家三嫂,见到我跟小伙伴们混在一起时,都会说:“小强啊,你是你们这伙人中最有心眼儿的。知道你为啥长这么矮吗?你是让你的心眼儿坠住了,所以长不高。”
起始我感到开心,毕竟有一项长处胜过别人,为此感到骄傲,心里美滋滋的。后来听到她这话,我笑笑就离开了,对她这个说法产生了疑问,因为随着和小伙伴们日久天长的磨合,我愈来愈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。我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出来的逻辑。
不过有一点我是能确认的,就是她的心好,从来都是慢言慢语的,我从没见她生过谁的气,也没见她对谁高声过一次,总是表现得热情而客气,老远就打招呼。对任何人都一样,仿佛所有人都是她的亲戚。
她是怎么做到的?我不得而知。就像我永远无法弄懂我的父亲和母亲从来不会好好说话,说两句话就非打起来不可一样。即使在喜庆的过年时节里,他们也能打在一起。
快要过年了,家家户户开始炸鱼炸肉炸豆腐。年二十九那天,家家都贴上了通红的对联。当然,家里有老人去世的三年里,家里是不允许贴对联的,以示缅怀和吊唁。我家的大门上也贴了一幅大大的对联,上联是“云霞出海曙”,下联是“梅柳渡江春”,横批为“春回大地”,方批为“万象更新”。
我问过之后,才知道这是我六叔的手笔。他上过几年学,写过毛笔字,之后当兵,因为有点学问,所以做过两年小学老师。因此,那么多年来,我们四个大家庭都是由他来写对联。他写对联时我见过,买成张的大型的红纸,找一张平整的大桌子,将红纸铺在上面,然后一端固定住一根细线,折叠红纸后,将细线放在红纸折叠的印痕上,猛劲儿一拉,红纸裂开,最后裁成一张张大小不等的对联、横批和方批。
当对联都裁好后,他便分出哪家哪家,然后研墨,准备好毛笔,由我堂弟张海帮忙抻着,他挥毫泼墨,宛若一位艺术家。他挥毫泼墨的样子,至今仍在我的印象里,不曾磨灭。后来,我也喜欢上了书法,应该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吧。
写好后的对联需要放在一旁晾干,然后才能卷起来。堂弟张海是小跑腿的,他挨家挨户将写好的对联送到二爷家、三爷家、我们家。然后在年二十九那天,父亲等到所有人贴上对联没事儿了,几乎家家户户开始吃饺子了,他才不知道从哪里归家,姗姗来迟。整个胡同里就只有我们家没有贴对联了,搞得我心里老是怀疑自己家里是否死了人。
夜幕降临了,天空甚至飘起雪花,父亲才吩咐母亲在大锅里用玉米面打好酱糊,装在盆里,再找一只旧扫把,醮着浆糊,将对联一张张贴上去。对联太繁琐了,大门、屋门、窗子、棚子、进门见喜、出门迎春等都得贴,并且在各个门上分别要有门对联、门框对联、横批、方批。每每贴完全家,要花费一个小时的时间。
对联终于贴好了,我也松了一口气,看到满院子红通通的对联,仿佛看到死去的人死而复生一样喜悦。
年三十了,那天要蒸馒头,蒸糕,热气腾腾地弄上一整天,直至烤得大炕晚上热得令人睡不着。傍晚时分,鞭炮开始“噼里啪啦”响起来,每年的“叫年蛾”习俗开始了。要开始“叫年蛾”这个程序,必须是在晚上的水饺乃至第二天清晨的水饺都包完才进行。可是通常在我们开始调馅的时候,户外的鞭炮就已经稀稀拉拉响起来,“叫年蛾”开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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