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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三章 秋远(1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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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极其重要的情报,唐昕不敢怠慢,即刻退到内室门口,将唐行妙和南宫星叫来,轻声告知。

唐行妙眉头一皱,转身去外面叫来一个弟子,附耳叮嘱几句。

南宫星则柔声道:“你去看好瑶瑶,文曲诡计多端布局良久,不可能对乱心灯被收缴毫无准备,咱们也要小心提防。”

“嗯。”唐昕肃容颔首,飞快回到床边,仍用湿布蒙着口鼻,看霍瑶瑶继续施功。

霍瑶瑶从桌上取了一些东西,调成一勺稀汤,哄着范霖儿灌她喝下,跟着依旧双目对视,口中念念有词,手指不住在她颈侧穴道按压。

过了一会儿,又柔声问道:“姑娘,你叫什麽名字,从哪儿来呀?”

这次,床上的寡妇口吻也变得轻快柔和,带着一丝飘飘然的微笑,轻声道:“我叫冯莺,我是西井口村人,你是谁啊?”

霍瑶瑶扭头看了一眼唐昕,比划了一个手势,想要冒险。

唐昕急忙摆手,示意她循序渐进。

霍瑶瑶蹙眉开口,用嘴型道:“这是最有效的时候,就让我试试看吧。”

唐昕不懂这些邪术,只好点点头,在旁谨慎观看。

霍瑶瑶轻轻吁一口气,手掌横在冯莺眼前,轻轻往下一压,令她闭目,跟着柔声道:“你不认识我了?我是丁一。”

冯莺的五官猛地一颤,像是被刀尖挑破伤疤似的发出一声短促尖叫,旋即,那紧闭双目中竟然流下两道眼泪,虚弱无力道:“你……是谁?我不认识你……谁是丁一……丁一……是谁啊?”

果然步子大了要撞墙,霍瑶瑶撇撇嘴,颇不甘心地软语岔开话题,小声哄了一会儿,起身让唐昕给她换了一条挡口鼻的湿巾,回去又柔声问:“冯莺,你不记得我,那你还记得你丈夫麽?”

“丈夫……什麽……丈夫?我……我没出嫁……怎会有……有丈夫?”

唐昕心里又是一惊,暗叫一声不好,要是这女人中了乱心灯後嘴里讲的尽是这样的胡话,那能采信多少有用的部分?

霍瑶瑶也皱了皱眉,柔声道:“那你今年多大了啊,是不是该出嫁了?”

冯莺的唇角露出一个颇为稚气的笑容,娇声道:“人家……人家才刚豆蔻,不足及笄,这麽早想成亲出嫁,岂不要被人笑话。”

唐昕面色凝重,心想反正这寡妇也没有什麽出格之举,衣裙还算整洁,便出门将两个避嫌的都叫了进来。

霍瑶瑶擦了擦额上冷汗,擡手将乱心灯的烟雾往冯莺口鼻又多扇了些,顺着话头柔声问了些家里的情况。

在冯莺口中,她家只有她和一个瞎眼奶奶相依为命,父母早已双亡,留给她的弟弟也在六岁头上失足溺毙,全仰仗村里好心人接济,才不至於饿死。

她的叙述一直持续到说起村里的光棍汉对她觊觎,便如断了线一般,再也问不出之後的事情。

就像是她在担心自己被村中闲汉蹂躏之後,就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大家闺秀范霖儿,嫁来唐家似的。

霍瑶瑶先将冯莺哄睡,跟着暂且熄掉灯盏,带着身边诸人去到外间,咋舌半晌,才小心翼翼道:“主人,我……有个推测,不知当讲不当讲。”

南宫星面色凝重,道:“但说无妨。”

她舔舔唇瓣,颇紧张道:“这个女人,在清醒的状态下,恐怕……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。”

“哦?”南宫星疑惑道,“这话从何说起?”

霍瑶瑶用手帕吸掉额上细汗,轻声道:“方才我用的摄心法,可以用来审问人心底最不愿讲的秘密,对方心神越乱,效果越好,若是到了迷心乱性的失去神智的地步,有些清醒时候记不得的事情,都能被问出来。”

“而这乱心灯,真是配合心神异术的利器,我要是会埋心劫,刚才动手,那女人根本没有半点抵抗之力。”

唐昕微微蹙眉,提醒道:“简明扼要些,说正题。”

霍瑶瑶哦了一声,整理了一下思路,道:“我一直看着她的瞳仁,答话时,她意识已经混沌茫然,绝没有撒谎骗人的可能。可我一路问下来,她的记忆却在几年前就断了。我觉得,这只有一种可能。”

她喉咙轻轻咕噜一声,显得颇为紧张,“她从那时被文曲带走,长时间使用摄心类的功法,将她……变成了另一个人。”

“另一个人?”

“就是将冯莺的部分打压封闭,纯粹靠摄心术迷魂法把她堆砌成一个新的人,那个新的女人对文曲忠心耿耿,赴汤蹈火在所不辞,你们想啊,这世上还会有比这样的部下更可靠忠诚的麽?”霍瑶瑶赞叹道,“而且这麽一来,就防住了我这样审问的手段,迷乱了心智之後,冯莺被建起来的那些记忆就消失了,问什麽,她能说的也都只有被封闭的那部分,根本盘问不出和文曲有关的东西。这手段可真是滴水不漏。”

南宫星喃喃道:“竟能防范到这等地步麽。”

霍瑶瑶擡眼打量一下他的神情,鼓劲道:“不过这法子也很费心力的,我觉得文曲不可能是个人都拿来用,一定只有关键地方的棋子才会用上。”

南宫星想到唐青,黯然道:“若是唐青早些落进文曲手中,恐怕也会是类似的结果了吧。这人好毒的手段。”

唐昕颇不甘心,问道:“那咱们就拿范霖儿没有任何法子了麽?”

霍瑶瑶两手一摊,“我是不知道该怎麽办了,用上迷魂法问话,就是冯莺,什麽有用的也问不出。不用,那就是范霖儿,整个脑子都是文曲给的,指望她松口,白日做梦。”

唐行妙在旁沈吟道:“可小弟还有一事不明,范霖儿当初也是明媒正娶进了唐家的,她家中父母亲戚,皆遣人查过,此次出事之後,又去细细盘问一番,如果这个冯莺并未易容,那她是如何成了范霖儿,偷梁换柱成了我唐家媳妇的呢?”

霍瑶瑶眨了眨眼,小声说:“冯莺没有易容不假,可……你们有人见过之前的范霖儿麽?主人先前说过,文曲对付唐门,至少谋划了半年多,那还有什麽必要易容,范霖儿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女,直接把整个人换掉,贴身丫鬟和家里父母全都换成七星门的人,那你们唐家从头到尾,见的就都是文曲的部下,保不齐你们唐家过去的还有内应,两边随便串串口供,你们查到死也查不出个屁来。”

她越说越快,声音也越来越大,到最後,笃定无比道:“你们唐家肯定没去检查范家父母那边是不是有人易容吧?”

唐行妙面现赧然,苦笑道:“平时不相往来的亲家,怎会想到他们全家其他人是不是易容。此事虽并非我负责,但想来去办的兄弟也不会做那麽冒犯的事。”

他起身往门外走去,“我这就通知门主,安排人手去查。”

南宫星摇头道:“唐家堡已经许进不许出,如何去查?若是请公子们差人去办……只怕,又会是一场左手查右手的闹剧而已。”

唐行妙略一沈吟,微微一笑,道:“有理。”便又回来坐下,并没有半点拖泥带水。

南宫星一挑眉毛,笑道:“不问我为何敢这麽说?”

唐行妙淡淡道:“不该我问的,我从不多问。此间诸事,过後我会一并报告门主,到时自然由门主定夺。那麽,当下该做什麽?”

霍瑶瑶看向南宫星,轻声道:“我听主子的。”

南宫星略一思忖,柔声道:“瑶瑶,我看你心思机敏,应变得力,对此道又颇为了解,这些人该如何处置,再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决定的了。你说吧,这个冯莺,还需要盘问麽?”

霍瑶瑶乌溜溜的眼珠左右一瞥,道:“问是问不出什麽了,不过这乱心灯这麽神,问其他人前,要不要拿这个冯莺多做几样试试?”

这事南宫星当然不好越俎代庖拿主意,清清嗓子,看向唐行妙,“行妙兄弟,你觉得如何?”

唐行妙微微一笑,对唐昕一抱拳,“昕姐,你怎麽说?”

唐昕也不忌惮,银牙暗咬瞥了床上昏睡的冯莺一眼,道:“只管试吧,我在旁陪着,你们两个到外面歇会儿。对这种人,上什麽手段也不嫌多!”

“好,那我便去跟门主禀报,南宫世兄,你就留在这里陪着她们吧。失陪。”

说着,唐行妙一笑起身,快步退了出去。

说是多做几样,可霍瑶瑶掌握的,能跟乱心灯配合的功夫寥寥无几,除了用来盘问,也就是趁着对方神志不清,勒令她做事而已,猫叫狗叫都学过後,也就没了什麽新花样可用。反倒是实验用法更多。

恰好唐行妙折返,说门主要和几位公子一起提审范霖儿,诸人便撤了乱心灯,弄些冷水帮她清醒几分。

等她醒转,南宫星开口提起冯莺,和她那个瞎眼奶奶,床上女子一脸疑惑,完全听不懂的样子,趁着精神略好,还反过来讥讽了南宫星几句。

就为那几句,唐昕最後一个离开,临走前赏了那不知该叫做冯莺还是范霖儿的女人几记耳光。

都不太愿意过早面对那几个被削掉半张脸的丫鬟,南宫星跟大家在院中简单商议一番,便让衙役带路,先去了关押香坠的地方。

唐门出动的人颇为尽心,四公子和二公子随行的医生也都来拨冗为香坠诊治过,虽说她身上那些大刑伺候的痕迹仍在,但已能起身坐在桌边,垂发素衣,品茗抚琴。

由此看来,她身上的嫌疑,其实差不多已经洗脱,只是保险起见,被禁锢起来以防万一罢了。

既然如此,南宫星索性开门见山,坐下直接道明来意,“香坠姑娘,现在有法子可以彻底洗清你的嫌疑,你愿意配合麽?”

香坠原本木然低垂的脸顿时擡起,显出一股明晰喜色,“真……真的麽?”

“千真万确。”南宫星道,“但你先莫要过於欣喜,为了自证清白,我们要为你用一种药,无毒,但会让你短时间内神智不清,听任我们摆布,我们会在此期间对你询问一些事情,不论什麽秘密,你都会无法保守,你还愿意麽?”

香坠凄然一笑,抚摸着自己颈上伤疤,颤声道:“公子取笑了,奴家……奴家一个连身子都不归自己的可怜人,哪里还有什麽不舍得讲的秘密。公子也不必用什麽药,你只管问就是,奴家什麽都肯说。”

他做了好人,唐昕自然要来做这个恶人。她清清嗓子,冷冷道:“这样问出来的,你肯说,我们可未必肯信。要是你说什麽就信什麽,又怎麽会还把你关在此处?”

香坠幽幽叹了口气,低头道:“既然如此,那就请把药拿来吧,不管是什麽,我都吃了便是。”

方才在冯莺那里,已经试出这乱心灯熏香和服下皆有效果,服下的话起效较慢,但持续更久,靠观察眼瞳的情况,大致能判断出何时失效。

而且,不用担心被旁边审讯的人吸进去。

霍瑶瑶拿出药包,仔细捻出一撮,当着香坠的面,洒在茶杯之中,轻声道:“请。”

香坠全无抵触,端起茶杯一饮而尽,擡手将唇角粘着的茶叶捏开,微笑道:“如此可好?”

“好极。”南宫星柔声道,“片刻後你会心神恍惚,记不得发生过什麽,你不必多虑,只管放松下来便是。来,将你手腕给我。”

香坠点点头,挽高衣袖,将能看到清楚鞭痕的皓腕缓缓送到南宫星身前。

南宫星二指一捏,将一股醇厚真气送入,为她加速血脉运行,以促药效发作。

片刻之後,香坠身子一晃,眼中神光不聚,涣散茫然。

霍瑶瑶不愿被旁人学去自己的手段,便扶着她去了屏风後面,约莫一盏茶功夫,再搀她出来时,她面上神情已然乖顺柔和,像个依偎在母亲身边的女娃。

和对付冯莺的时候一样,霍瑶瑶口气亲切,如叙家常,一句句先将香坠的底细问了个遍。

香坠的生平乏善可陈,靠霍瑶瑶的本事,她连差不多刚记事时的情形都回想得起,真是把自己的出身来路交代了个清清楚楚。

她自小是被弃的女婴,亲生父母家里什麽情形,老鸨也说不清,只说捡来的时候一身青紫还以为已经没命,结果一个歌妓心下不忍,请来郎中推宫活血,硬是给救了回来。之後她就长在勾栏之中,五岁学唱,七岁习舞,模样是个美人胚子的缘故,省去了给人当丫鬟跑腿的关卡,也免去了一点朱唇万人尝的婊子生涯,靠着色艺俱佳,没开苞时就成了妈妈手下的头名清倌儿,赚下了百里声名,财帛无数。

无奈她所处的院子没有养清倌儿的先例,到十六岁,还是不情不愿挂了花牌,成了芸芸众妓一员,日日笙歌醉,夜夜换新郎。

直到因艳名被唐家选中,招待贵客,风平浪静的生活,莫名终结,成了如今这般模样,欲哭无泪。

香坠口舌不够伶俐,说起话来温婉迟缓,一番询问到最後,比在冯莺那边足足多费了一倍功夫。

不过情报并不复杂,霍瑶瑶看上去反倒轻松许多,最後额上连一点汗光都没见。

“昕姐姐,你还有什麽要问麽?”她收拾一下东西,望望外面天色,“要是没了,咱们是不是可以先吃饭去,我一早起来就被揪来忙活,肚子都咕噜咕噜要造反咯。”

唐行妙微笑道:“那就在此处吃吧,不远就有夥房,我去通传一声,片刻就能备好。还请列位稍待。”

南宫星知道唐家急着让他们尽快把嫌犯审清,便点头道:“好,那就有劳行妙兄费心了。顺便知会门主一声,就说香坠姑娘咱们已经问过,确实和此事无关,还是请……”

“啊!”

这时,霍瑶瑶忽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声惊叫,打断了南宫星的话。

唐昕也失去了镇定,颤声道:“小、小星……这……这是怎麽……回事?”

南宫星闻言,扭头望去,心里也是猛地一惊。

香坠坐在桌边,神情依旧恍惚,面上还带着回忆起曾经生活的恬淡微笑。

但几道乌黑血痕,却已从她的眼角、口鼻和耳孔之中流下。

唐昕急忙起身过去,伸手探了一下鼻息,蹙眉道:“糟,已经……气绝了。”

霍瑶瑶脸色大变,急忙匆匆把自己手上的小包袱往桌面一放摊开,哭丧着脸道:“我带的东西都在这儿了,我……我没给她下毒。主人,你……你可要信我啊。”

南宫星看着香坠方才还白里透红的面颊转眼就已透出一股青黑之色,缓缓握紧拳头,沈声道:“行妙兄,看来,得先请贵门高人,来验验毒了。”

唐行妙脸上的笑容也已消失。他迅速起身,道:“南宫世兄稍待,小弟去去就回。小弟回来之前,还请不要离开此处。”

唐昕轻轻扳起屍身的头,用拇指拉下香坠眼睑,跟着取过茶杯盖,撬开嘴巴,仔细观察其中情形,面色越发凝重。

见唐行妙已经离开,南宫星压低声音问道:“能看出什麽?”

“不好说。”唐昕显得颇为焦虑,拿过茶壶嗅了一嗅,指尖在里沾沾,伸手凑到南宫星嘴边。

南宫星身负农皇珠,百毒不侵,便将她指尖上的茶水吮进口中,仔细咂摸,皱眉道:“尝不出什麽异常,看来毒并不在茶水里。”

霍瑶瑶对医药毒理均有涉猎,当即也强打精神和唐昕一起检查起来。

不久,两女放回探血银针,收起刮皮发钗,凑到旁边小声嘀咕几句,似乎是在互相印证猜测。旋即,由唐昕开口道:“这毒,并不是直接投的。”

“哦?”

“我和瑶瑶看法一致,毒不仅和茶水无关,甚至,都不是今天才中。”唐昕看起来颇为愤懑,盯着香坠面上一道道狰狞血痕,缓缓道,“我俩不可能同时验错,香坠其实早就已经中毒了,只是那毒需要药引才能发作,而药引本身无毒,自然无法防范。”

霍瑶瑶苦着脸道:“我想不通啊……能下毒为什麽不直接把她毒死算了,干吗要留到这时候……”说到这儿,她自己也想出了答案,叹息道,“也对,这样才能不暴露自己身份,还能顺便嫁祸一下试试。”

唐昕沈吟道:“要真是如此,恐怕……药引八成就是乱心灯。”

“可刚才冯莺也用过……哦,她未必中毒。”霍瑶瑶托着腮,满脸无奈,“那这下可怎麽办才好,要是乱心灯真的能把人毒死灭口,剩下的几个,咱们还要不要审了?”

南宫星看着香坠已经僵硬的屍身,咬牙道:“未发作等待药引的毒,应该也能验出来吧?”

“能。”唐昕道,“但要想解掉,就不一定马上能做到了。”

房门外一声轻响,唐行妙快步闪入,脸色颇有几分难看,沈声道:“冯莺死了。”

“什麽?”霍瑶瑶吓了一跳,扶桌站起,“可、可她先前明明没事的呀。”

唐昕揉着宿醉额头,也是满脸不解。

唐行妙眉心紧锁,道:“她与香坠的情况并无二致,也是七窍流血,猛毒发作,当场断气身亡,连解毒丹都没来得及让她吃下。”

南宫星苦思冥想,缓缓道:“看来……药引应该就是乱心灯了。”

“可先前审问的时候也用了啊。”霍瑶瑶急忙开口,满面不解。

“只是嗅闻不会有事,服用下去,才会和猛毒一起发作,致人死地。”南宫星面颊绷紧,沈声道,“乱心灯烧成烟雾不好控制,瑶瑶你刚才蒙着湿布也觉得头有些发昏,可见在咱们这些掌握不了最佳用法的人手里,迟早要把口服当作手段来用,如此,就可以毒杀咱们最先选择的目标了。”

唐昕一拍桌子,後怕道:“幸亏小星你怜香惜玉,不愿意先审那几个嫌疑最大的丫鬟,若按常理,先选最怀疑的人来提审,毒药一发作,便彻底死无对证了。”

“可香坠是清白的啊,为何要连她也灭口呢?”霍瑶瑶眨了眨眼,疑惑地问。

“文曲又不可能知道毒药何时发作,万一咱们贪多用得量大,问到一半香坠就毒发身亡,她身上的嫌疑还能洗脱麽?”唐昕义愤不已,气冲冲道,“我看文曲就是想把所有疑犯都毒死,让咱们彻底没了头绪。”

唐行妙皱眉道:“可如此一来,岂不是说明,文曲并不在这些人之中?她不管用什麽计策,总不能将自己也毒死吧?”

霍瑶瑶双掌一拍,喜道:“可以验毒,说不定她不舍得毒死自己,准备的是什麽假死药之类的东西,那身上没有中毒的,岂不就是文曲本人?”

南宫星却不那麽乐观,他从方才就在沈吟,此刻缓缓道:“想那些之前,大家有没有头绪,这毒,是何时下的?经谁之手?”

他面色凝重,沈声道:“若只有冯莺被毒杀灭口,还能说是当初来潜伏之际就被下了药,为的是以防万一。可香坠也死了。香坠在最初的计划中是被文曲当作替罪羊的,七星门本就没打算留他的活口,不可能在那时就浪费如此精妙的毒药在她身上。而她被救下之後,就被带回此地,严加看管。大家不妨在此推算一下,有机会给香坠下毒的,能有什麽人。”

唐昕眼眸微转,顷刻,神情便一片颓丧,甚至添了几分惶恐。

唐行妙端起空茶杯,放在鼻端嗅了嗅,垂目低头挡住表情,一时无话。

唯有霍瑶瑶楞怔一下,道:“香坠抓上来後,能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接触到她的,或者能接触她日常饮食的人,挨个梳理一下不就是了。”

“饮食绝无问题。”唐行妙轻声道,“从大案起始,门主就安排了家中元老与公门能人,两道关卡查验日常饮食,对疑犯这边更是加倍小心,要说这里面被下了唐门都看不出来的毒,那恕我直言,大家还是坐以待毙得好。毕竟,人人都要被毒死了。”

南宫星知道霍瑶瑶还没理解事态之严重,缓缓道:“香坠中毒,最有可能在两个时机。其一,便是被唐门交出,彻底收归公门管束之时。其二,便是嫌疑大致洗清,允许大夫为她疗伤之际。前者,最方便下手的是罗傲,後者,则是公子们派来帮忙的医生。”

唐昕面色铁青,指掌在桌边捏紧缓缓搓了两下,道:“还是……应当考虑一下其他可能,此事干系重大,万一是文曲设下的离间计谋,便……便……”

她显然连自我也说服不了,最後不得不化作一声叹息,泄出唇畔。

南宫星看向唐行妙,轻声道:“不过想必门主那边,应该早有心理准备了吧?”

唐行妙避而不答,只淡淡道:“羊死了,总要多看狼一眼的。”

这也等於是答案。

世子这只羊死了,他四个兄弟,必定有谁是狼。

不管是罗傲还是王府的随行大夫,对几位公子来说,都是可以轻易指使的部下。

默然片刻,唐行妙长身而起,道:“小弟先行一步,去安排诸位饭食,暂且失陪。”

南宫星点头道:“有劳行妙兄。”

“主子,之後……咱们还继续麽?”霍瑶瑶左顾右盼,小声问道,“这虽不是直接实证,可推论下来合情合理,我怎麽觉着,心里这麽虚呢。”

“当然继续。”南宫星淡淡道,“仅靠现在这些推论,即便拿到二公子的命令,去审罗傲,去审大夫,真能揪出幕後主使麽?更何况,二公子就一定清白麽?当今之计,唯有硬着头皮查下去,一直查到水落石出。将实证锁定到犯案公子的头上,如此一来,其他几位兄弟为了立功也好,打压也罢,总之不会善罢甘休,此事,才会有一个结果。”

唐昕咬了咬牙,“不错,这四位公子在西南举足轻重,投鼠忌器,单靠一些江湖草莽,根本不能拿他们如何……但也莫要忘了,本朝当年龙兴於江湖之地,群雄啸聚,才令天下归心。太祖拜为亚父的袁国师正是武林中威名赫赫的一代大侠。唐门,可并不是什麽寻常草莽!”

南宫星擡手抚摸过她耳後鬓发,柔声道:“这种一时气话,不说也罢。镇南王在朝廷心中的分量,什麽武林名门也比拟不得。之後,咱们就必须处处小心了。”

霍瑶瑶低头把手夹在膝盖之间,咕哝道:“主子,我投了楼里,是想找个靠山,你可别……别害我没头没脑就丢了命呀。”

“即日起,你除睡觉之外,与我寸步不离,睡觉之时,让唐昕陪在你身侧。”南宫星认真叮嘱道,“我看,文曲下一步多半会设法对你下手,否则,有乱心灯辅助,咱们总能找出突破口来。”

“兴许就在那四个丫鬟头上。”唐昕目光淩厉,道,“她们即便中毒在身,咱们只用熏香的法子,一样能审。等下我去叫个师弟,准备一口木箱,审问丫鬟的时候,将她们的头关在里面,熏香或灯盏也点在里面,生效时候,开窗拿开让瑶瑶施功,完毕再将箱子套上,憋住那些烟雾,咱们自己人就不必担心被迷倒了。”

“好,就按你说的准备。文曲应变到如此地步,距离山穷水尽恐怕也就只剩一步之遥。”南宫星沈声道,“咱们加把劲,一定要把她逼到露出马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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