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五章(1/ 2)
嬴荧玉坐定案前,铜鼎玉爵上斟的四方名酒,可偏偏没有刚烈入口的秦酒。绵软的魏酒,凶悍的赵酒,密实的楚酒,后劲足的齐酒还有甜香的燕酒,酒香四溢。短案桌上,还有切得方正的肉,嬴荧玉却一点胃口都没有,冷冷地坐在那里,目光不自觉地飘到了下面的环状案桌上。
洞春香不管来身,完全按照先后顺序来安排座位。来得最早的便坐在离圆心最近的一圈案桌上,来得晚的便坐在外围。至于嬴荧玉这般的位置,则需一掷千金,所谓的观赏国辩的雅座。
玄绫自然买不起这金贵的雅座,她进去没多久就安排在了中间的位置,像是一朵莲花开在了池塘之中。景监没注意到,嬴荧玉却是一眼就认出来了,嘴边浮起了一丝笑意。玄绫这身材这相貌,一看旁边的学子便知道他们认出玄绫的真实性别了,刚一觉得好笑,这心里又堵了起来。
那些打量的目光饶是看着心烦,嬴荧玉划过一丝责怪之意,怪她对自己的美如此不自知。
就在嬴荧玉眼神游走在玄绫身上的时候,一位白衣士子走了进来,白衣白鞋,白玉簪插在头发间,用白色的发带束好,眉目间透着一丝冷冽贵气,那目光如炬,步伐稳健,嬴荧玉看到的瞬间有一种心跳被人按停了的感觉。
或许是上一世留下了太重的执念,嬴荧玉怎么说服自己,在看到卫鞅的一刹那还是忍不住颤抖了起来。他是她上一世的夫君,是告诉她,他什么都能给,除了心以为的男人,是让他有了子嗣又无情地剥夺了的无情之人。
即便是做好了准备,嬴荧玉还是脑袋轰然,直愣愣地看着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,由引路童子引到了离玄绫不远的地方,坐了下来,还是点了他去秦之前最爱喝的赵酒,还是点了一鼎肉,就连吃饭的举动都透着一股淡然之风。
嬴荧玉抓着手中的爵,那青铜质感的凸起都快嵌入掌心之中,可她却半点疼痛都感觉不到。她忽然觉得自己对卫鞅年轻的时候的模样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清晰,今日一见,竟然陌生地很,她倒是更加习惯养起胡须,在秦国晒得黝黑的模样。
嬴荧玉紧握了很久,才慢慢松开,掌心已是一片通红。
相国之位即将易主,这洞春香中也是人头攒动,嬴荧玉看到了卫鞅之后,便开始在他的周遭搜索起一个人来。这个人可是嬴荧玉前一世最嫉妒的人——洞春香真正的主人白雪。可来回寻找之中,居然并没有发现那张熟悉的脸庞,白雪算得上是一等一的美人,还有一种与名字相符的冷雅之风,可这大堂之中,除了玄绫,嬴荧玉还真是没看出来还有谁女扮男装。
嬴荧玉并不知道的是,自己无心的随口一提,那个中庶子离清竟然吸引去了白雪的目光。白家的势力可算是安插在魏国任何一个角落,更何况是相国府和上将军府。谁也不知道白家到底有多少亲信,嬴荧玉所说的离清,引起了公叔痤的注意,也引起了白雪的注意。
白家做的是政治上的生意,可和公叔痤庞涓不同。她并不拘泥于国与国,而是当今世界,谁最有称霸的可能便投资于谁。这天下有才能的士子更是白家愿意花大力气栽培安插的人。
可偏偏离清此人,向来自命清高,不屑于洞春香,没有出现在洞春香。跟着他想一探究竟的白雪居然也错过了这一场国辩。她遇到了另外一个人,而那个人不仅改变了她的一生,也改变了故事的走向。
“敢问公叔丞相之后,魏国将何去何从?”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,红色长衣挂身,器宇轩昂,但面目中带着世家贵族的傲气,一看便知是哪家大夫的儿子。
嬴荧玉太熟悉这个提问了,就是这个问题让自己和景监对在场的几人刮目相看,其中便包括卫鞅。景监站了起来,走到了栏杆旁,往下看着红衣少年,环顾着整个大堂,希望能找到让老秦强大的士子。
“魏国去从,又和公叔丞相何关?人去政留,魏王不会动变法之根本,昌盛可徐徐图之。”另一名学子站了起来,长衣青灰,寒门模样。似乎并不愁魏国去向,只是眉宇间有一种怀才不遇的愤懑之情,就连说话也偏激了些。
景监心中嗤之以鼻,却也不动声色,看着下面站起来的士子越来越多了,七嘴八舌的,都开始讨论了起来。但他知道,魏国的强盛,这雄雄国辩便能看出一二,老秦国可真没有像魏国的洞春香还有齐国的稷学堂这样的地方,可供人畅所欲言。
“此言差矣。”卫鞅站起来了,气度不凡,但气质内敛,并不让人觉得刺眼。“魏国公叔丞相崇尚文治,意在休养生息,国富民强。他一朝崩逝,李悝变法和文侯之制都将翻天覆地。上将军便是好战之人,对秦对韩用兵急迫,魏国走向怎会和公叔丞相无关?”卫鞅之言,振聋发聩。景监握着栏杆的手紧了紧,显然注意到了白衣卫鞅,眼睛中都放出了亮光,他倒是想听听卫鞅对于魏国以后的发展。
“那你说,魏国会如何?”寒门少年自然不服,一脸偏激讽刺地看着卫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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